看巴黎怎么治雾霾
薛涌
（作者为美国萨福克大学副教授）
鉴于前一周闷热无风天气所导致的雾霾，巴黎近日采取了强力措施，从本周一起实行机动车单双号限行。第二天，雾霾状况大为好转，限行随即取消。
近年来西方发达国家大城市空气质量持续好转。巴黎这样的世界名城，居然被雾霾弄得要采取如此极端的措施，一下子成为国际新闻。这条新闻引起反响最大的也许是在中国。有关消息在网上广为流传，不少网友发问：看看人家，为什么我们没有这样的力度？
先交代一下背景：巴黎被逼着采取这样的行动，是因为其空气中PM粒子的浓度达到每立方米147微克的水平。同期内布鲁塞尔的水平是114，阿姆斯特丹为104，柏林81，伦敦79.1。当然，这不过是特殊气候带来的暂时现象，有一定的地域性。离巴黎近的城市，如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等等，都出现了严重雾霾。平时则要好得多。另外，即使是这样的水平，在中国不少地方恐怕也不算“严重”。这么点雾霾就出此重拳，是否有点小题大作？国内不少人还会向另一个方向想：我们的PM2.5突破500甚至爆表，怎么难得见到这样果断的行政手段？
其实，回想一下2008年奥运会时北京实行单双号限行所引起的口水战，就知道有些车主是多么受不得委屈。当时有些人摆出一副很懂西方所有权概念的架势，教训称：单双号限行是侵犯了车主的“私有产权”，政府必须补偿。我曾写文章反驳：先不管单双号限行的是非，这样说纯属偷换概念。单双号限行，最多可以说是限制对公共资源的使用，何来侵犯“私有产权”？请问公路是哪位的“私有产权”？
看看这次巴黎的行动，也并非没有争议。车主利益集团到处发言，称政府独断专行，造成了不必要的混乱。也有司机抗命不遵的。结果呢？一天之中，将近4000位司机因为不遵守限行令而被当场罚款22欧元，27位司机因不服罚款而被扣了车。当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拥堵一下子下降了60%。更有意思的是，3月23日和30日正好是选举日，巴黎市长也在选票上。反对派声称，执政并控制了巴黎市政府的社会党企图以此手段讨绿党的欢心，来赢得选票。好，就算我们承认他们的说法，但这也恰恰说明，这样的做法在巴黎深得人心。否则谁会赶在投票前作这个秀？
巴黎雾霾的成因，有各种特殊的地理气候条件，也是由于法国税政对柴油过于优惠，导致了法国67%的汽车是柴油驱动，远高于西欧53%的平均水平。目前绿党等力量到处奔走呼吁、力图改变现有的税制。说这些有点远了，暂且按下不表—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巴黎市政府为何能够如此“狠下决心”？
这里必须交代，单双号限行作为一种行政手段，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比如，单双号限行可能会鼓励有的居民买两辆车，反而提高了汽车拥有量。汽车用不用都占地，这就使城市空间过于拥挤。所以，我从来都反对把单双号限行作为一种绝对必需的手段。但是，雾霾的生成，并非仅仅取决于路上有多少车。赶上闷热无风的天气，雾霾在短时间内可能变得格外严重。政府是否应该及时采取类似单双号限行式的临时措施呢？
如今，政府管的事情依然不少，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还是个相当首要的问题。但是，目前有些人有个不好的习惯，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主张政府要少管一点，似乎任何行政措施都会带来负面效应；但是，一旦出现什么问题，马上又要让政府来负责。可惜的是，公共秩序，顾名思义还是要靠公共权力来维护。试想，如果某个大都市PM2.5在200以下时，政府就推出机动车限行的政策，网络上很可能响起“保护私有产权”的质疑声，而当雾霾让每个人的肺都到了承受极限时，你还要开车在大街上排放烟雾，当初政府想限制你就嚷嚷，那么还好意思反过来说是政府治理不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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