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法比守法“划算”——乡镇企业的“排污经”
多年污水直排 农民不堪其扰
记者在安徽怀宁县石牌工业园区内看到，厂房后侧的排水管正在排着暗灰色的污水，冲刷得泡沫不停打转。水面漂浮着黏稠状灰白色物质，掺杂着塑料袋等杂物。刺激性的恶臭令人呕吐、恶心。距离排污口两米的地方是一个池塘，池塘和污水坑之间只有半米的土坝，池塘水色有些泛白，水边被暗灰色的泡沫所覆盖，污水可以轻易渗入池塘。周边大片土地的表层板结开裂，是以前污水浸渍的土地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本以为建了工业区就可以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如今却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到！”石牌镇庆洲村村民邵爱青说，以前家家户户可以在池塘洗衣服、洗菜，小孩子还经常去洗澡。现在，连池塘附近的树木也都枯死了。要想洗衣服，必须骑自行车跑很远的路，才能找到干净的水。
受污染影响的不仅有庆洲村村民，还有同发村数千名村民。石牌工业园管委会副主任甘介解释，记者看到的排污管排出的是生活污水。然而，怀宁县环保局检测发现，池塘水体COD含量为129mg／L。按照地表水国家标准，水质分五类，类别越高，水质越差。五类水COD含量为40mg／L，是基本丧失水使用功能、人体不可直接接触的水体。池塘水体COD含量是五类水体的3倍多。
最近，由于发生池塘死鱼事件，工业园区内企业已全部被责令停产。而这里的村民反映，早在两三年前，他们就多次向村、乡镇反映，却始终没得到重视和解决。之后，便发生过多起村民自发去工业园区堵排污管的事件，但每次冲突过后，企业污水还是照排，反反复复，令村民不堪其扰。
乡镇工业园环保监管长期空白
“不可否认，石牌工业园无论是在建的，还是已经投产的企业，大都有严重的环境违法行为。”怀宁县环保局总工程师汪利民说，首先，这些企业大都没有履行环评手续；其次，在石牌工业园区污水处理厂建成前，一些建于上世纪80年代的肠衣企业，长年污水直排，无人过问，污染严重。
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石牌镇的肠衣加工企业就已初具规模。当时普遍对环保不重视，环保措施几乎为零。这里的污水处理厂2009年建成之前，以及建成后出现故障期间，企业污水都是未经处理向外直排。臭气熏人的污水坑以及附近大面积的土层板结，都是以前排污留下的痕迹。
石牌工业园现有14家企业，在已投产的7家企业中，只有1家企业履行环保手续，另有3家正在办理。“按规定，自企业立项开工建设，就应该履行环评手续。”汪利民说，但由于历史遗留等原因，乡镇工业园区环保监管长期空白，2003年我国环评法出台后，环保才逐步受重视。
环评法实施迄今已有7年，为何石牌工业园里除造纸厂外，其他企业依然没有履行环保手续？汪利民分析，一是企业主动履行环保手续的积极性不高，二是环保部门对乡镇工业园环境违法行为监管力度不足。 “环保工作历史欠账太多，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顺。县环保局近年来一直把工作重点放在县工业园，对乡镇工业聚集区没有开展有效监管。”他表示，从2011 年开始，怀宁县环保局将重点整治乡镇工业聚集区环境违法行为。
违法比守法“划算”凸显基层环保执法三大困境
基层环保工作人员反映，对于乡镇工业园区环保监管，主要存在三个方面的困难。
第一，乡镇企业守法成本大于违法成本的不正常现象普遍存在。比如针对一起环境违法行为，环保部门责令企业改正，如果企业拒不改正，环保部门要走一套“发给企业预处罚告知书、处罚决定书、申请法院强制执行、执行结束”的程序，快的要半年，慢的则要一年多。此外，县级环保部门对企业罚款最高额度不得超过1万元，市级环保部门罚款最高额度则为5万元。
而对于严格履行环评手续的企业，环评报告书、环评报告表等一系列手续办下来，企业的花费至少在2万元以上。如果再算上污水处理设备及运营成本，企业所需投入更高。这是一些企业认为违法比守法“划算”以及偷排、直排污染现象屡查不绝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二，在一些地区，招商引资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还很尖锐。各地遍举招商引资大旗，一些欠发达地区的乡镇招商难度更大。个别地方政府就会放松环保要求，降低环保门槛，采取“先上车、后买票”的政策，甚至“上了车、不买票”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一些乡镇政府对污染企业抱着默许态度，甚至经常打着“发展经济”的旗号，包庇、袒护污染企业。
第三，基层乡镇环保执法无机构、无人员。安徽省环保厅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安徽省农村地区环保工作仍相当薄弱。尽管一些乡镇经济发展迅速、工业规模扩大，但很多县有二三十个乡镇，仅仅依靠县环保局，人手不足、工作量过大，导致乡镇环保执法力度不足。随着中西部经济发展，农村地区环保工作明显滞后，广大乡村甚至成了企业转移污染的“天堂”。
编 后：
《2009年中国环境状况公报》显示，农村环境问题仍较突出，突出表现为农村生活污染治理基础薄弱，面源污染日益严重，农村工矿污染凸显，城市污染向农村转移有加速趋势，农村生态退化尚未得到有效遏制。
随着近年来我国经济转型步伐加快，农村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张力加大。农村经济求发展的冲动与高污染企业寻求转移逃避监管之需往往一拍即合。更加值得警惕的是，在一起起农民深恶痛绝的企业污染乡村事件的背后，是部分地方政府不作为甚至包庇纵容乱作为。当农村的天空、大地变得昏暗、满目疮痍时，我们心中还有一片宁静清澄之地吗？
农村不是也不应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保护农村环境与保护农村耕地同等重要。因此，对那些肆无忌惮向农村排污的企业及其背后的包庇纵容者要坚决拉起“红线”，亮出监管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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